引岁

得偿经年愿,不负前尘缘。

【引岁丨四月】玉楼春 by Tomaco

《玉楼春》 @ToMaco✨羡羡是只小脑斧✨ 

· 忘羡美食宝典(×)

· 字数约5.0k

·可爱的捆绑配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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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这是,葱香鸭——选了上好的肥鸭,将肉片成片,加上嫩小葱和橄榄菜拌成。橄榄菜本是粤地风味,姑苏很少见,二位客官一定要尝尝。”穿着长褂、留着八字胡的小个子男人满脸堆笑,点头哈腰道。

    魏无羡点点头,十分受用,正准备伸筷子,又有一道菜上了桌。

    小个子男人见了,赶紧道:“这是虫草花爆炒河蚌肉,针对姑苏清淡的口味,去了些油腥。清明里的河蚌肉最为肥嫩干净,过了这时节就脏了,二位公子一定不能错过。”

    魏无羡便把筷子转了方向,正要碰着盘子沿儿,上菜的小厮又来了,男人连忙又张口:“这是清蒸鳜鱼,鱼是我们厨子大清早去湖里钓的,今天就这么一条。虽说这鱼啊全年都有,但暮春的鳜鱼肉质在一年里可是最为鲜美的,二位……”

    魏无羡终于受不住了,放下了筷子,对男人道:“行了行了管事的,你也辛苦了,去忙你的事吧,我们自己吃就行。”

    男人立马住了口,有些凸出眶的眼珠子鼓溜溜转了转,小心翼翼看向了另一边不说话也没动筷子的蓝忘机。

    蓝忘机淡淡转过脸,对他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男人被这一望,肩膀像是受了惊地耸了耸。因为掌柜的分明告道这两位是贵客,一定要好生伺候。他才特地到桌前殷勤一番,如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,实在为难得很。

    他正焦虑着,正巧上菜的小厮又端着菜托绕过了屏风。他一看,顿时如遇大赦,亲自将盘子上了桌,道:“这是小店的一点心意,现捣的新艾汁蒸出的青团,莲蓉馅儿的,随桌附赠。二位的菜品都上齐了,请慢用。”

    说完,带着小厮忙不迭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魏无羡夹起一根被覆在碎冰沙里的苍翠芦笋,放进嘴里咔擦咔擦嚼了一段,叹道:“果然嫩,看来那个管事的说得天花乱坠,也不全是瞎吹。”

    蓝忘机也夹起一根入口,点了点头,算是认同了他。


    两人此时正坐在姑苏城中一间酒楼上的别厢里,楼修得高,透过雕花木窗,大半姑苏城尽收眼底。只是正赶上了春雨连绵的时节,凭栏远眺的景色都笼上了一层烟云,看不真切。唯有挨着楼的一根长竹竿挑起的酒旗幡子鲜明清晰,古色古香的篆体大字写着“凤栖梧”。

    姑苏名馆凤栖梧,说出来也有间有头有脸的大店面,虽然开张时间不长,但因菜品新颖,味道上佳,已经颇有些名气。魏无羡自然也是慕名拖着蓝忘机而来,本想跟以前一样找个不起眼的位置随便坐坐,谁料到底是姑苏的店,掌柜一见蓝忘机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袍、凌然若仙的气度,便知是蓝家仙士,立马奉为上宾,安排了最好的厢房,并令专人随侍,这才有了方才那出。


    “就这道蒜烧的蛤蜊味过瘾一点,别的虽然好吃,但还是太寡淡了啊。”魏无羡用筷子拨弄着碗里一块冬菇条伪装的脆鳝,兴致缺缺,“本来下了这么久的雨就够闷了,想吃点味重的冲点火气,唉——”

    他拉长声音叹着气像是极其失落,眼神儿却偷偷抬起来,一个劲儿往对面蓝忘机那瞟。蓝忘机正把目光从窗外的雨色里收回来,也将筷子放下,道:“那就回去。”

    “可我还没吃饱——”魏无羡用汤勺敲了敲已经空了的饭碗,听着悦耳的瓷器碰撞声,笑意如春水。

    蓝忘机看了他一眼,道:“回去吃。”停了停,又补充道,“我给你做。”

    魏无羡左等右等,终于等到这一句,立马扔了刚才还恋恋不舍的筷子勺子,欢呼道:“那敢情好哇!”起身动作迅疾如风。


    出了凤栖梧,魏无羡在一家路边小贩处买了一把桐油伞,又在一个跨着篮子沿街叫卖的小姑娘那儿买了一枝晚桃,花瓣艳红盛极,枝干上已经有了些青葱的叶芽。他找蓝忘机要钱袋的时候,理所当然被意味深长地盯了一眼。

    魏无羡一手转着桃花枝,一手转着钱袋,直至到了山门外,把钱袋还回去的时候还迎着那目光。他道:“这时节,桃花早就开过了,要寻着这样的,非得是到云深不知处这种山坳里。人家一个小姑娘,辛辛苦苦上山折点花不容易,还冒着雨出来卖,我不就当行个善嘛!”

    蓝忘机撑着伞不说话,也不知听进去没有,就见魏无羡持花的手突然一举,那层层叠叠的粉色便到了他的颊边。

    “况且,鲜花配美人,好不妙哉!”

    蓝忘机一滞,正要拂去,魏无羡赶在他之前撤了手,将花背在身后,迈着大方步,一板一眼好好走起路来,问:“不知道二哥哥今天想给我做什么好吃的?”

    蓝忘机面色一缓:“进去便知。”

    “好啊!”魏无羡倒也不多纠缠,两手一挽就挂在了蓝忘机臂上、歪歪扭扭向前走。这本是个极其不合规矩的姿势,山门巡守的弟子却视若无睹,面色平常行了礼,好像含光君身侧的人型挂饰根本不存在,直到两人进了门看不见身影才松懈了一下,互相对望摇了摇头,见怪不怪。


    走到一个岔路口,蓝忘机停住了,指着其中一条路示意道:“回静室等我。”

    魏无羡却望向了另一条,伸长了脖子好奇张望:“这边就是去厨房?”

    蓝忘机略作停顿,以非常小的幅度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好啊,那我们去这边,我还没见过你下厨的样子呢!”魏无羡兴高采烈,拉着人就要上那条路,蓝忘机却一动不动。

    “不行。”他道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!”

    “不行,回去。”

    “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吗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还是蓝湛你背着我有了不可告人的事?”魏无羡委屈道,就快眼泪汪汪。

    “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魏无羡努力瞪大眼睛、憋着不眨,果然没多久就一阵酸涩,眼珠子也开始泛红泛水,可怜极了。蓝忘机眸中掠过一串纠结之色,到底还是没忍住,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魏无羡伤心顿收,一派欢天喜地,拽着人沿着青石板路轻飘飘走去。


    云深不知处的厨房外观上与其他建筑并无差异,进了门发现还挺宽一屋,进门处有一方小桌和几张凳子,窗明几净自不用说,灶台柜橱各类用具擦洗得发亮,储存的食材新鲜丰富,摆放得整整齐齐。屋里丝毫没有油烟气,仿佛根本没人用过。

    魏无羡例行参观一圈,不由叹道:“这厨房有多少人来过?”

    “两个。”蓝忘机答。

    魏无羡一听,睁大眼睛,还没来得及领会这句话的含义,就看见蓝忘机面无表情解下了抹额,走到了他面前。他登时眼前一白,什么都看不清,然后逐渐变黑,连光都透不进来,头上束缚感渐渐变重,一圈圈绕过眼前和后脑。

    蓝家的抹额佩戴后素来飘逸,自然是短不了,直到魏无羡觉得自己半个脑袋都要被绑成了麻花,蓝忘机终于系上了结。随后听见了一声木石清响,肩膀上传来一阵轻压,魏无羡懂了,膝盖一弯,果然是坐在了一张凳子上。

    虽已目不能视,但魏无羡知道蓝忘机一直在近侧,便不急着去接开抹额的结,而是把手腕举起来转了转:“二哥哥,今天绑不绑手呀?”

    没有回答,蓝忘机也没有动,但空气里传来一声细小的吞咽。

    魏无羡笑,把手乖乖放在腿上,道:“好了好了,我不看,等你自己来解开。说话算话,这样行不行?”

    依旧没有听到蓝忘机回答,但响起一阵脚步声,魏无羡知道蓝忘机走到了自己面前,但两只手还是自由的,看来是免于束缚了。

    “难受就告诉我。”蓝忘机道。

    “不难受不难受,这不都习惯了吗……”魏无羡大气一摆手,忽地唇角一弯,准确无比地伸手一掠,从蓝忘机脸边快速拂过,然后恢复成正坐,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。

    “二哥哥快做饭呀,我要饿死了!”魏无羡叫唤道。

    蓝忘机气喘得比平时稍快了一些,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抬步走开。

    魏无羡不由得偷偷笑起来,方才揩到的滚烫温度还留在指尖。


    虽然嘴上说着没事,到底视觉还是被封闭了,魏无羡又亲口信誓旦旦保证过,手再怎么痒也不能伸到后脑上去,便只能卯足了劲儿发挥其他感官的功能,耳朵都感觉变尖了,时不时用力吸吸鼻子,看能不能捕捉到什么。

    蓝忘机走开后没几步便停下,似乎绑了绑衣袖,接着打开水缸舀了点水,分在了些个容器里,又拿出点了别的东西,质地上似乎是各类食材。蓝忘机将它们在案台上分了分、理了理,随即便是一阵冲着水的哗哗声响,像是在摇着一盆砂砾,却又不那么细碎。

    魏无羡好奇心吊到了嗓子眼儿,忍不住问道:“你在洗什么?”

    “石螺。”蓝忘机不卖关子。

    魏无羡差点就要问出“你要给我做什么吃”,但想了想又憋了回去,觉得留一个悬念到最后也有趣,便接道:“石螺啊!四月的石螺好吃啊,二哥哥可真懂、真博学、真厉害、真棒。”

    蓝忘机淡淡“嗯”了一声,听不出情绪来,但如果魏无羡看得见,肯定会发现那两只白耳朵又开始上色了。

    石螺沥水清干净了被搁在一旁,蓝忘机又洗了几样原料,在砧板上动刀切了切后,起诀在灶里点燃了火。

    方才进屋时魏无羡已经看到,这厨房颇为宽敞,灶台连着下水池流理台,占据了不少位置,灶上也自然不可能只起一口锅。此时灶膛里柴火毕毕剥剥烧得正旺,不一会儿锅里就渐渐咕噜噜吐起了小泡,但蓝忘机并没有等到完全沸腾便退了火。气泡声消失了,有什么轻悠悠的东西入了水,依稀听得见筷子搅动液体的声音。

    魏无羡凝神仔细分辨这是个什么玩意儿,就听见蓝忘机抽出筷子,倒掉了水,又舀了新的,走了几步便换到台子另外一边,不一会儿就听见了一阵流畅快速的切菜声,根据食材质地不同声音时而生脆,时而绵糯,但下刀果决,节奏快而均一,刀功可见一斑。

    “蓝湛,我一直都想知道,你这手艺到底什么时候练出来的?”魏无羡端坐得无聊,又在椅子上把腿盘起来,两手掰着脚腕晃着玩。

    切菜声停了,没过多久又继续,同时听见蓝忘机道:“时间很多。”

    魏无羡一愣,正待品出这个“很多时间”是哪一段,蓝忘机却已收了刀,走了几步,打开了一扇柜门拿出了东西,揭开盖子,接着便是一种奇特的味道飘来。

    这味着实怪异,绝对说不上馨香,但说是恶臭似乎也不至于,只是那股扑面而来的劲儿实在太过霸道,即使中间还隔了这么些距离,魏无羡仍然觉得那东西就跟放在自己鼻子下面似的,一瞬间劈头盖脸把全身都罩了进去。

    但也正因如此,他作为一个云梦出身的人立马就认出了这是什么,道:“酸笋?蓝湛你还会做这个?”

    蓝忘机只“嗯”了一声,将酸笋改了刀,又走回了灶边。

    另一膛的火升起来了,这次不再是煮水。待到锅烧热后,传来的是如同迸裂般的沙沙声,如无数颗极不安分的小石子在上下颤动跳跃,铲子一下又一下地翻炒,反而显得沉着又平稳。

    一股辛辣酸香的味道几乎是带着侵略性钻进了鼻腔,依稀分辨得出姜片、大蒜、干辣子、刚才拿出的酸笋和其他几种香料。食材们披甲上阵在滚烫油温里激烈厮杀,只听响声也可想见此刻锅里是何等火热一片。翻炒一阵,香味逐步浓郁到了极致,蓝忘机的铲子停了下来,片刻后是一阵更激烈的油锅迸水声。锅里的东西又变多了,翻炒的速度也慢了些,间歇里还加进了几味佐料。

    魏无羡想了想,方才应该是蓝忘机将之前洗好的螺肉倒了进去。

    炒了一会儿,锐利不止的爆油声忽地钝了,像是有一层隔阂将它牢牢拦住,想来是蓝忘机拿锅盖焖住了。几乎是同时,蓝忘机转向另一口方才煮了清水的锅,将泡着的内容物倒了出来,加入了另一种液体再次生起火。

    那物像是本就有余热,没多久就小声咕噜起来,但蓝忘机没有理会逐渐升温的汤汁,反而有条不紊揭开了焖住的锅盖,吱吱喳喳声复又开始喧嚷,却没嚣张多久就伴着铲子唰唰起锅而消弭了,大概是被挪了个地方。热力烘出的香味却没有消退掉,说明依旧在火上,魏无羡估摸着是被加进了另一边的锅里。

    燃柴里的哔剥声减弱,蓝忘机换了小火。灶上那锅东西继续煨着,空出的另一边也没有闲上多久。汩汩的清水哗啦啦再次浇进锅里烧沸。一开始滚水珠蓝忘机就下了东西,消停了一小阵,然后待上了一会儿,两边一齐退了火。

    算算这时间,大概也差不多了。

    魏无羡坐在一旁早已不安分,闻着时不时飘来的辣香,肚子里的馋虫嗷嗷高歌,听见火熄了起盘的声音立马坐正,为了表示自己信守诺言,还悄悄加固了一下脑后的结。结果蓝忘机并没有立刻把东西端上来,而是在台边又忙活了一阵,待到他背挺得都有些发酸了,脚步声才缓缓靠近。

    随着碗底落桌,下颌被一阵热乎乎的水汽熏着,还有已到嘴边的食物香气,魏无羡再也忍不下去了,道:“好了吗?我可以看了吧?要饿死了!”

    他正想自己去拉抹额尾巴,就感到眼前一松,蓝忘机帮他解开了结。复明后眼前还有点花星,魏无羡甩甩头,定睛一看,桌上摆着的是一碗和一盘。

    盘里的东西较为简洁,白色的方块嫩豆腐上洒着些微绿末,入口味道十分鲜明,正是时令的香椿芽。

    “去火去油。”蓝忘机解释道。

    碗里的就比较复杂了,红色辣油里是条条分明的米粉,软且滑,面上盖着腐竹、酸豆角、花生、存在感极强的酸笋和过水的青菜,热热闹闹挤在一处,反倒是刚才喧哗不已的石螺本身不见了踪影。

    魏无羡用勺子舀了一点汤汁,发现汁液虽飘着油星,但底下却是香浓的乳白色,并不是清水煮成,而像是用大棒子骨熬出来的高汤,想起方才有一次那个沸腾速度极快的煮水,看来是直接加入了煲好的高汤。他有些惊奇地问:“你什么时候熬的?”

    蓝忘机坐在另一方,答:“今晨。”

    魏无羡闻言,难以置信地看着他,眸色变换了好几次,却迟迟说不出话,片刻后才道:“你是早就准备好要做这个给我吃了吗!”

    蓝忘机沉默了一小会儿,终于还是在那双十分期待十分殷切的目光下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魏无羡一下乐得就差蹦起来,虽然也说不出究竟在乐个什么,赶紧用筷子将碗里的加料和均匀了,挑起一溜儿还冒着热气的粉,吹了吹凉,郑重道:“我要开始吃了!”

    蓝忘机目光如常,但一片柔和,代表默许。


    “嘶——哇,蓝湛,这个味道可真是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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